依文集团董事长 夏华

夏华，依文集团董事长，中国服装行业领军人物，中国女性企业家代表人物，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、中国服装协会副会长。2005年，荣获"中国经济女性年度人物"称号；2006年评为"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"，被评为《福布斯》“全球时尚界25华人”之一、“中国商界风云人物”；并作为唯一一位服装界女性企业家被央视《东方之子》报道并荣获"中国营销风云人物"；2009年被授予"年度商界木兰"；2010年获得"三八红旗手"等殊荣。资深媒体人、知名文化学者程冠军先生多次与依文集团董事长夏华女士采访对话。

夏华：中国企业在转型中一定要思考一个问题：我们要做品牌，不单单要做影响中国的品牌，甚至想做影响世界的品牌。做品牌是一群人、一辈子、一件事。每一个企业都希望给出更好的服务，在今天，工业商品必须加上服务才能呈现新的价值。我觉得在服务上，中国企业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必须去走，这段路不可跨越。在企业里首先要尊重员工，员工才能真正让消费者体验到良好的服务。中国的企业都是从管事到管人到管心的过程。

夏华：我是从中国政法大学辞职出来创业的，前面的10年大部分是管事的过程，中国的企业家大部分在这个过程里，管事永远管不完，一件事一旦你介入责任永远是你承担。我觉得人力资源最重要的是要管氛围，管爱的规划，我觉得爱的规划非常重要，一个企业真正要给人们一个自由温馨的氛围，我觉得人力资源部首先要思考爱的规划。在中国，我觉得中国企业有各种不同的管理学。1994年开始我做企业，看过一本书叫《请给我结果》，所以我先学会管结果，学会让员工给结果，然后才学会管行为。于是，我们思考用什么样的制度，各种各样无缝隙的制度管人的行为，但是最后你会发现人们怎么想才会怎么干，怎么干才会有什么样的结果。于是我们是思考管心、管思维、管文化。今天无论哪个企业都会把企业文化提到非常高的高度，但是需要转型的中国制造业，应该反过来思考，先管心、再管人、再管事。在这里我说，一个企业未来创造力管理一定离不开环境的管理加爱的规划，让员工在最好的氛围发挥最高的创造力。每个企业都值得思考。

2020年夏华荣获全国劳模荣誉称号

夏华：三种智慧分别是游戏智慧、成全智慧、交换智慧。

游戏的智慧。做企业别把它看成多深奥的道理，就是一个企业一场游戏，这场游戏首先要从投入开始，无论是我们创业者本人，还是我们的团队，不投入你不可能成功地开始这场游戏，然而这场游戏未来是玩大、玩小，最重要的取决于企业家的坚守。我们一直坚守一个领域，但是要不断给员工带来新的感受和体验，谁也不愿意一辈子玩一种游戏，于是企业要适时变换游戏的玩法。我做企业多年来在这方面有深刻感受，我们的设计师都是非常年轻的团队，他们走进企业的时候，非常青涩，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他们不断地出作品，但是作为老板我们很难走进他们心里去交流。突然有一天，在我的企业颁发十年功勋奖的时候，一个年轻的女设计师走上讲台说的一句话，给我带来非常大的思考，她说她走上这个讲台只用了10秒钟，但是为准备这一刻，她用了生命中最精彩的十年。那一刻，我沉下来思考，我何德何能，让一群人以我们喜欢的方式跟我们一起玩了十年的游戏。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思考：这场游戏最高的境界是什么？我觉得最高的境界就是让我们每一个员工在这个游戏里，以他们自己喜欢的方式，最终达成企业共同的目标。所以，我觉得十几年前我做企业的时候一直在说，我们为同一个梦想，从心开始为梦而战，但是我觉得中国企业，包括产业里很多时候出现的状态是同床异梦，但是我觉得在中国今天新经济形势下，我们必须思考“异床同梦”，我们可以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床上，为同一个梦想努力，才能形成企业巨大的竞争力。创业是从心开始，是为梦而战。人们都谈梦想，但是从创业的那一刻必须放弃那一点一点别致的梦想，必须想好了这个梦是谁的梦，是团队的梦还是你个人的梦。

成全的智慧。我觉得这些年无论是产业还是企业，我们都发现从经济危机真正出现的时候大家抱团取暖，无论是产业间、企业间相互的成全，还是员工间、企业间相互的成全，企业最终靠成全员工而成全自己，成全别人才是最大限度的成全自己。在今天新商业文明下成全的智慧尤为重要。

交换智慧。我认为世界是总量交换的，每一个企业都说员工应该不计较得失，为企业共同的目标而努力，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有这样一颗心，我是在大连出生和成长的，后来考进北京，留在了北京，创业在北京，我的家在瓦房店下面的一个小镇，我母亲没有多少文化，我14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，14岁之前母亲说了很多有道理的话，有一段话对我影响非常大，因为她的这段话让我懂得了交换的智慧。我在家排行最小，上面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长大以后好不容易赚钱了，家境有一些改善，也就在这个时候国家恢复高考，文化不高的母亲毅然让四个孩子都辞去了当时还算不错的工作，参加高考，那一年哥哥和姐姐都考上了大学，父亲一个人赚钱供这么多孩子上学，家里变得非常贫穷，那个时候我只有8 岁，刚读小学，我就和母亲争论说，好不容易哥哥、姐姐们长大赚钱了，可以生活好一点了，你非得让他们去念书，你养这么多孩子，养大了不就是为了换钱吗？这时，妈妈说了一句话：“换钱不容易，换人一辈子。”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做企业感受非常深的一句话，一个企业可以用心去换人，一个企业真的可以把这个平台交给员工，让他们在这里有最大限度地提升和成长，我觉得是做企业最大的交换的智慧。人生本是一场大交换，没有必要每次交换都去计较得失，你会发现大交换里你的包容才是大智慧，不计较得失，到算计总量的时候你才是那个智者和赢家。

三种心态分别是外行心态、地板心态、挖井心态。

外行心态。你只有踏踏实实做一个“外行”，才能让所有的专业的人在这个平台上放松地释放能量。如果每一件事我们都先说话，当我们的意见一发表，别人就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去推翻你，你所带领的这个团队就失去了创造力。因此企业家保持外行的心态很重要，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去了解这件事的本身，外行的心态都会让一群人在这里以更高效的状态和激情去创造。

地板心态。我一直在比较自己，多年来无论带10个人的团队，还是到今天几千人的团队，都有两种心态，一个是地板心态，一个是天花板心态。我觉得地板心态是最好的，地板是可以让所有的追随者一直往上走，这样自己舒服，大家也舒服。而天花板是盖住大家的，所以地板心态对今天发展中的企业非常重要。

挖井心态。成功者和不成功者最大的区别是有的人用多年挖无数的坑，而有的人则用多年挖了一口井。挖井在任何地方坚持挖下去都遇到非常大的困难，但是往往在这一刻，人们经常会告诉自己，也许会选错了地方，于是就换地方，以为换一个环境挖得更顺畅。结果一再换地方的结果不是挖成了出水的井，而是挖了许多坑。而关键的问题不在于坑的数量，而在于是否挖成了出水的井，获取了源源不断的水。所以，我觉得新经济时代更需要每个人有挖井心态。

三种能力分别是对的能力、学习的能力、爱的能力。

对的能力。我是放下自己的判断才是成功的开始。大家都习惯了凭着经验和对意识的了解，凭借你经历的艰难险阻，于是你就会形成一种判断。而这种判断，经常会是影响对的原因，为什么？因为你的判断，因为你在这个团队里的声音是最强的。所以，你一说话以后，别人就不说话了，而恰恰那个对的能力来自于团队，你身边那些相对比较弱的声音，一个团队如何让那些最弱的声音在判断出真正的发挥力量，真正的判断中，在决策中能够形成他的价值，我觉得才会有对的能力。而且我们强势的声音一说出来，你会发现身边很多的领导者，其实一个普遍的特点，你会发现其实当他把所有的理由和想法说完了之后，身边人已经不说话了，没有什么好说的了，你说的都对，看你能对多久，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，没有人想真诚的奉献内心的想法了，你一定要知道，你是一个角度看问题，你绝对不是全角度的看问题。我选CEO的时候很多人选，我周围还有很多智囊团，我见了很多人，见了这些人之后，他们最反对的人，我说为什么不选这个人，他们说他没有一个观点跟你是一致的，你说什么，他都说我是这么认为的。我说我就选这么一个人特合适。为什么？我说从创业到今天，如果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说不对，那就完了，我们基本上都是对下去，你能对多久。这个时候我们CEO进来以后，我们第一次谈话特别有意思。CEO第一个就问我，夏总你选了我，我很多观点和你不一致。他说那我们怎么管法，怎么分工？我当时说，你就记住了，你是对结果负责的，这个企业的结果，不是为我高兴负责的，要为我高兴负责，我可以花你1/10的钱选一个会说小品的。当一个管理者真正的为结果负责的时候，尽管我们在座的并不是会很舒服，但是让每一个声音都发出他应有的价值，这才是对的能力。

学习的能力。我一直说学习的能力真的不是坐在这儿光听懂了，学习最重要的不是为了知道，而是为了做到。所以，每一次坐在那里，你都会带着希望听大家讲，但是可能很多人会带来失望，你讲的我都知道了，但是一个好的学习的尝试，让大家跟讲者一同发自内心的思考如何的做到，每一次学过之后，让自己有一点一点的做到，这就是你生命中最大的价值。所以，当正和岛让我写一个正和岛评论的文章的时候，我实在没有时间，正好赶上大雨，飞机晚点6个小时。我其实读过无数次稻盛和夫的《活法》，我用很快的时间把它读完，我写下几点读后感，我说一本好书特别容易看懂因为这个道理对所有人都适用。但是，读完发现它特别难做到。因为里面的大爱，里面的忘我，里面的成全都是我们在座所有人都懂得道理，但是恰恰为什么你没有成为稻盛和夫，成就了好几个500强企业的人，你为什么甚至都没有成为理想中、目标中的那个人，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到。所以，每个人不要停留在知道，知道很容易，做到很难。

爱的能力。作为一个管理者，最难的就是选人和用人，我选人的时候，很多人说你怎么选？我认为：意愿第一，会爱第二，能力第三。因为爱是学习会爱的，很多人包括家庭之间，真不爱，大家不会走到一起，但是很多人真的不会爱，那个爱真的需要学习，那个爱不仅是道，那个爱也有很多术。所以，意愿第一，我认为任何一件事儿，想做好和不想做好一定是不同的结果。然后，会爱是这个人能够表达心中的那种爱和成全的精神。然后是能力。我觉得所有的敢爱、能爱和会爱，我觉得敢爱是一个人内心的胸怀，胸怀多大，决定了你未来能够做多远。我觉得能爱，是人们无论遇到多少的艰难走到今天，依然有一颗有爱的心，一个阳光的心态，所以生命力两样东西决定了，一个就是心态，一个就是状态。所以，我觉得这几种态非常重要，所以真正的一个企业家，或者一个管理者，能够用心甘情愿的付出换心满意足的得到。我们所有生命中的困惑都来自于内心的不平衡，你对你内心不平衡，我怎么这么倒霉，我25岁创业的时候，我曾经最生气的一次，我在所有的员工面前念了我的辞职报告，我可以走了，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，让你们每个人高兴。我在前面走，我发现后面一群人睡着了，我很生气，我觉得那个时候我还不懂爱。我觉得那个时候每一个目标都特别简单，我要第一，我要怎样，我觉得那个东西是我想要得到的。后来你会发现，那些东西都何其的简单，我想得到的是每一个员工在这里踏踏实实，希望所有人把它当成真正的家，一想起就觉得温暖的地方，当你发现有这颗心的时候，你会发现这才叫心满意足的得到。然而你会发现，这个目标离你如此的近。

第八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与夏华在一起

夏华：事业无止境，企业永无止境，一旦你走上企业这条路，就是被判了“无期徒刑”。你好了永远有比你更好的，你认为做得差不多了，你还得往前走，这一刻请记住成功是一阵子，生活是一辈子。舒舒服服让你身边的人跟你有感受的生活是一辈子，这是生命中的大平衡、大智慧。做企业火是一阵子，活是一辈子，有尊严地活下去，这个更重要。那么，如何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呢？这就要求企业家必须具备以下两种素质：

第一，做企业起码的素质是信念。1994年我辞去中国政法大学的大学老师的职务，走进了一个陌生行业——时尚产业。过去做梦都不敢想，因为我认为我是一个有严谨法律逻辑的人，做一个非常感性时尚产业，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样的境地。我从售货员开始走进这个行业，当时我有一个想法就是，生命中一定要有自己喜欢的方式做有意义的事才不遗憾。我给自己的一个做品牌人的要求，做品牌的人最起码的素质是拥有坚定的信念，从容的心态，用喜欢的方式做有意义的事。任何人做任何选择的时候只要问自己的内心，没有人能够比你内心更清楚自己的感受。人终将要面对自己内心的感受，你问自己，你是否在选择用喜欢的方式做有意义的事，如果这两点符合你的内心条件，你就可以毫不犹豫。一个人只有用喜欢的方式，才可以让自己有持续激情。一个企业最大风险不是其他，而是当创始人和创业家都没有激情的时候，我觉得这是一个企业最大的风险。

第二，做企业不仅利己还要利他。让更多人觉得这个事有意义，有价值，有更多人推动，这个事才可以做的更长远、更久。依文从1994年开始创建，1999年当我做到北方市场第一位的时候，这是我生命中最纠结的一刻。为什么？说句实话，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跳到蓝海里。离开政法大学的时候，我的校长就劝我，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，条条大路通罗马。我说，条条大路通罗马，飞机一定比汽车快，让我试试。我特别希望有机会接触社会，做自己内心想做的事。但出来之后，一个人面对陌生市场，真是茫然。创新在今天依然是企业最重要的一件事，我们面临这样的环境，所有创造奇迹的企业家们，每一个人都是用他不同的创新方式在创造产业奇迹，在创造中国企业的奇迹，创造生命的奇迹。我认为创新是每个企业家去激活企业最重要的因素，企业不仅变成你的，还是企业员工骨子里的。生命中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做成，而是从未开始。

夏华：您说的这个问题很深刻！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其优秀的东西，当然也有其不优秀的东西。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之一，我们有五千年的优秀文明。我认为，表现一个民族的文化首先要客观，任何以偏概全的表达方式都是不可取的。一个宗旨，我们要把优秀的文化传播给世界，从而推动人类的文明。今天，中国元素在时尚界文化输出的方式应该是什么？服装是一个城市的形象代言，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代言。包括我们的盛典，服装是带给大家的第一感受。因此，我们的表达力要在时尚界绽放，既要是中国的，又要是时尚的，这样才能够得到传播。譬如唐装，虽然是中国的，但这种服装如果不加以改良，怎么穿得出来呢！

夏华担任2022北京冬奥会火炬手

夏华：依文，从字面的意义解释是依靠文化。一个高级的设计师是表达消费者精神时尚，而不是表达人的外表。我每次去日本，感受都比较深，日本文化远没有中国文化深厚，但日本文化的传播却比我们好。巴黎时装周上获奖的40%是日本设计师，然后才是欧美，然后才是亚洲。因此，中国企业要走出去，首先要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，使中国精神成为时代的主流。为了研究中国文化，让中国文化更好地走向世界，我们成立了一个中国文化研究中心。我们的追求是：用心思考中国男人。我为女儿起的名字也叫依文，我是先有企业，后有女儿。女儿是我生命的作品，这样，就使得我无权放弃依文。

依文很中国，也很国际——这是我们的追求目标。（来源：《南方企业家》杂志）